我對門的老租客退房之后,住進(jìn)了一位女..
聽父親說話
“富貴是無情之物,你看得它重,它害你越大;貧賤是耐久之交,你處得它好,它益你必多。”“錢多有錢多的好處,也自有它的害處,撇開命運(yùn)去追求,也未必如意。”“民靠官管著了,人由命管著了。”
父親在世的時候,一有空總要和我說一會兒話。時間長了,不聽父親說話,心里就寂寞,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。
父親說得最多的,還是爺爺在世時那些老事。“死生由命,富貴在天啊!”經(jīng)歷了太多太多的人生挫折后,他得出了這種宿命的結(jié)論。爺爺是山西河曲城里一個小得再不能小的買賣人,一生信奉“勤儉”二字,雖然娶的是大戶王家的女兒,但從沒生過依賴丈人家的念頭。他不羨慕富得流油,也不甘心窮得要命,就相信一條:大富由命,小富由勤。所以,挑些針頭線腦、小吃小喝,從天亮明跑到漆死黑,即使一兩分錢的蠅頭小利也不放過。父親說在他的記憶中,打小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,每天天還黑乎乎的,爺爺就給他和姐弟們吩咐活兒干,有時睡不醒犯困誤了事,爺爺提起棍子就打。女人心軟,奶奶每當(dāng)這時候就替兒女們說情,爺爺怒目圓睜:“勤是立業(yè)的本,覺睡到啥時候是個夠?”
15歲那年,父親念完高小,爺爺對他說:“行了,書不要再往深念了!能識字記賬了,學(xué)著養(yǎng)活自個兒吧!”不幾天,就送他到“裕興茂”商號上當(dāng)了學(xué)徒。那時父親的個頭還沒柜臺高,可家里養(yǎng)就的吃苦功夫,再加上他聰敏過人,不論是頭一兩年打雜,還是后來記賬跑腿,都深受掌柜的喜愛。再后來,他被“復(fù)義魁”商號相中,硬被挖了去。父親掙回第一份養(yǎng)家糊口的錢時,小父親3歲的二爹也開始在商號學(xué)手;大姑出聘,年幼的三爹也跟著爺爺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計,家里的日子就出現(xiàn)了一線生機(jī)。
爺爺“勤”字上見益,“儉”字上要利。比如說,家里人穿的老布衣裳一概補(bǔ)丁摞補(bǔ)丁,除非爛得見不得人就不換新衣;吃飯一概七成飽,不餓就得放筷子;逢年過節(jié)只割幾兩肉,只聞肉香僅喝肉湯。父親說,就因飯后碗里留幾個米粒兒,十幾歲的二爹挨過爺爺?shù)拇颉?ldquo;哎!那是一種命換的節(jié)儉,簡直就從牙縫里摳??!”可后來怎樣呢?“富貴不養(yǎng)命窮人,等到手里積攢下幾個錢后,你爺爺在河那邊買了幾畝薄田蓋了幾間房,這邊是買賣那邊是地,風(fēng)里來雨里去,滿以為日子會好起來,可就在這節(jié)骨眼上,日本人的飛機(jī)炸河曲,死傷無數(shù),瘟疫四起。先是我的女人和三歲的兒子病死,接著你爺爺、奶奶、三爹離去。一切都變成了夢。”父親語重心長地對我說:“古人有言‘青冢草深,萬念盡同灰燼;黃粱夢覺,一身都是云浮’。”他當(dāng)時對這句話有再深不過的感受。從此以后,人間的事清醒了許多,開始和人不爭不斗。父親早先說這些話的時候,我笑而不言,那時“人定勝天”的思想在我腦子里生根發(fā)芽,“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”已成志向,固執(zhí)地認(rèn)為命運(yùn)掌握在自己手中。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,閱歷漸深,才開始領(lǐng)會到父親所言的透徹。
不得不承認(rèn)錢是個好東西,但把錢當(dāng)神來敬,比娘老子還親,一味往錢眼里鉆,就把錢和人的關(guān)系顛倒了。這一點上,父親是我心目中的楷模。記得大概是1982年5月,當(dāng)時在河曲縣郵電局工作的二爹給父親打電話說,縣里開始落實政策,我家也屬于落實范圍,因為縣電影公司當(dāng)年不明不白占了我家的舊宅地,至少說也該給落實幾千塊錢吧。父親放下電話,到第二天又拿起電話要通二爹,其間沒說一句話,只喝了二兩悶酒,他把我叫到他的屋子里,一臉莊重地說:“當(dāng)年我痛失5位親人,雖說家破人亡,但老宅子還在,田地還在,樹頭家具什物還在,這些都丟了,無奈才走到口外。如今為了萬兒八千,我也不操這個心了,你們也不要抱怨我。還是那句話,錢有多少是夠?”我心想,擺在咱面前最現(xiàn)實的問題就是錢不夠,本沒錢還談多少是夠,但是父親對錢的坦然態(tài)度,還是令我和妻子打心底服氣。
我們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,從20世紀(jì)70年代初期開始,老家的親人一趟又一趟捎話,說老屋漏雨了,花果樹果熟了,要我們回去經(jīng)手,但父親從沒理睬過,直至后來都被本家叔伯們占有。聯(lián)想到周圍因一苗樹一間屋的紛爭親弟兄大打出手頭破血流的事例,真為父親的博大胸懷而折服。
有一次,父親和我說起錢,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,說山西有個姓任的老財主,掙下了不少家業(yè),依然省吃儉用,趕到最后花大錢做了一副上等的壽材,壽材成就的那天,他特意叫匠人在兩旁各打了一個洞。起初大家不明白他的用意,后來才知道,他死后要兒女們把他的手從洞里伸出去,意思是告訴世人,我雖然有錢,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,我兩手空空,干干凈凈地走了。這個故事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,讓我對錢有了一個準(zhǔn)確的定位。
父親說起錢時告誡過我,錢只能握在手里,不能掛在心上,錢為人使,不能人為錢死,錢不能看穿,但要看淡。正因有了看錢待錢這些高度深度,錢在父親面前,像一只聽話的小狗。80年代,父親的工資149.5元,每月領(lǐng)回工資,父親把100元遞到兒媳手中說:“給,伙食費!”剩下的就是他的煙火錢了。我們買彩電、洗衣機(jī)、五彩地毯時,父親總是一千兩千地出手。年輕人們逗他說:“劉大爺,錢都給了他們,一旦不孝順,你怎么辦?”父親笑笑說:“我把命都給他們了,錢還算個啥?”周圍那些從婆婆公公手里要不來錢的媳婦們,對我妻子羨慕得要命。
父親和我說話,說的都是深刻的道理,面對面地聆聽,又感到異常親切,那些人生教育,說實在的,是書本上很難找到的。比如說起待人處世的態(tài)度,他認(rèn)為最重要的是把握自己,要像細(xì)流一樣,一要長,二要活,就是古人所說的那種“話如活水,心似甘露”、“做事須循天理,出言要順人心”、“非禮勿言,非禮勿行”、“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”、“待人無半毫詐偽欺隱”。他說:“不管遇到什么不順心不如意之事,不要暴不要躁,暴躁傷人也傷己。”
他又說到了爺爺,爺爺一輩子暴脾氣,首先家人受害無窮。父親的第一個女人是個公認(rèn)的賢淑媳婦,可爺爺?shù)谋┡?,讓她因氣結(jié)郁,終病不起。其實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,父親每晚從商號回來很遲,聽到父親的腳步聲在院子里響起,她就忙著起來點燈。按爺爺?shù)囊?,點燈要用麻秸棍兒在爐火里點,可媳婦一不在意,就劃著了火柴來點燈。起先爺爺只是哼幾聲,終于有一天不好聽的話從里屋罵出了口,連父親都吃了一驚。父親的女人極要臉面,氣得哆哆嗦嗦,從此病倒。據(jù)說得的是一種叫“鼓癥”的病,那時是要命的病。女人死后,3歲的兒子也沒活下來。父親沒敢對爺爺說過,但記恨了一輩子。父親對我說,爺爺就為了節(jié)儉昏了頭,就因為幾根火柴,要了兩條命。他說他21歲得了兒子,要是活下來,已是50多歲的人了,話里有一種久遠(yuǎn)的蒼涼和傷感。“力微休負(fù)重,言輕莫傷人。何況言重呢?再說和氣致祥,乖氣致戾,你爺爺就吃了暴戾的虧了。”父親的話,讓我想起他的人性和口碑,永遠(yuǎn)就那樣,不起塵不動怒,一輩子沒讓老百姓話難聽、臉難看、事難辦
“人”字的筆畫少最好寫,而活人做人最難。父親以他的崇高品行為自己的人生畫上了圓滿的句號,他的榜樣和他的那些話,今天依然在教導(dǎo)我們做人。我,我們夫妻和我們的孩子們,也決心在人生漫長的道路上,畫上圓滿的句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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